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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击者》是08年上半年韩国影坛最卖座的影片,观众人次达到507万。这个数字虽然距离《怪物》的纪录相去甚远,但对于相对低迷的08年韩片本土市场而言,也不能不算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喜讯。在今年大钟奖评选上,这部影片也是最大的赢家之一,一举囊括了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演员在内的几个含金量最大的奖项。目前这部影片的翻拍权已经被好莱坞买下,进一步证明了《追击者》所具有的潜在全球市场价值。
应该说,《追击者》的题材类型并不算新鲜,它的过人之处,在于能把这样一个老么咔赤眼的侦探题材拍出与众不同的特色。影片的制作水准也称得上精良二字,从剧作结构、故事的起承转合、悬念的营造、叙事节奏的把握,人物性格塑造,再到视觉造型直至情绪氛围的渲染,其水准均属上乘,大体能够反映韩国电影工业目前所能达到的整体高度。
这部影片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剧作者和导演对剧情的峰回路转具有一种游刃有余的掌控能力,处处看似不经意间,却能把剧情推进的铺垫、暗示、积蓄、突转连缀得天衣无缝。最精彩的一笔,出现在美珍好不容易逃出虎口,却又在须臾间重新落入魔掌并死于非命的段落。从这一点可以看到作者在为剧情营造起伏跌宕的戏剧效果方面的确是棋高一着。
这可以从两个方面表现出来。第一,这个段落用了一个三线平行的蒙太奇对接,第一条线是跟拍凶手英民从警署出来回家的过程;第二条线是表现女警对英民的跟踪和监视;第三条线是在途中疾驰的忠浩。而美珍此时竟然会出现在路边的小杂货店,则是这三条线的主人公都不曾想到的结果。换句话说,英民杀人得逞与女警、忠浩的追凶落空,同是出于一种偶然间的得失,出于一种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机缘突转。
第二,在戏剧冲突营造上,作者动用了一种“反推”的手法。所谓“反推”,就是说对于凶手英民的杀人动机而言,作者不但不去对其加以阻滞,相反,还帮助他达成了自己的行凶意愿。在小杂货铺中,是老板娘自己把真相告诉了英民,又是她自己把凶器递交到英民手里。换言之,是受害者把自己推向了死亡的深渊,帮助凶手终结了自己的性命。这种反推手法,不仅让警察和忠浩的追凶动作以失败告终,也让观众为受害者的惨遭横死扼腕连连。
上面两种手法在剧作上都是险招,用好了可以吊足观众的胃口,搞不好,则难逃故弄玄虚的陷阱。但是很显然,《追击者》的作者成功了,他就像让观众座上了云霄飞车,先是把他们带到半空,再猛然间向着地面疾驰坠下……。
剧本对英民这个人物的诠释也显得别有洞天。这个人显得憨直而木讷,竟然不经意间把自己行凶杀死12条人命的秘密全都泄露给了警察,包括他是怎么用锤子和凿子取人性命,之后又是怎么分解、掩埋尸体等等。但就算他全说了又能奈之若何?到头来警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找不到丝毫的证据。这就等于明白无误地用凶犯的高明衬出了警察的无能。
由此也可看出影片对于主流权力与专政机器的一种嘲弄和讽刺。所谓警察不过只能像鹰犬一样去抓捕那个往市长脑袋上扣屎盆子的暴民,却在真正的杀人凶手面前束手无策。而检察官对于警察追凶的制衡,也显现出人们对于司法制度的失信。它不但不能为像美珍一类草民提供必要的保护,某种程度上还充当了杀人恶魔的帮凶。
因此,影片不得不将执法的权杖托付到同样贱为草民的忠浩手上,不得不凭借忠浩那一点尚未泯灭的良心去为死者担负申张正义的道德使命。在影片里,忠浩的身份设置同样蕴含着对体制的反讽。他原本也是一个警察,也是国家机器上的一颗螺钉。只不过,由于他业余兼营皮条生意触犯戒律而被解除了公职,身不由己地沦为与美珍一样的草民,但正是他,而不是警察,最终成了正义和道德的守护神。
影片为忠浩的人格升华提供了一条清晰的线索。开始,忠浩追凶的动机还是为了追讨自己损失掉的那笔钱,他之所以执着地寻找美珍的下落,无非是想抓住这个机缘挖出让他破财的人。但随着对凶案深度介入,他的灵魂也开始了一次不由自主的升华过程。特别是当他遭遇美珍的女儿,那个机灵可爱又楚楚可怜的小姑娘以后,忠浩内心深处一息尚存的善良天性被逐渐唤醒。人物的动机就此发生了戏剧性的转移,由最初追寻钱财的皮条客,变成了为民除奸、申张正义的大英雄。
影片给人印象深刻的还有它的场景设置,特别是那一条条幽暗晦涩、逼窄弯曲的盘山小巷,以及那湫溢潮湿、阴沉压抑的连绵夜雨,它所形成的视觉空间为影片恰如其分地渲染上了一层迷离而眩惑的阴森气氛,从整体上为故事赋予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叙事基调和视觉风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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